黄湘金:《南国女子皆能诗》

《清闺秀艺文略》评介

发布者:林星发布时间:2020-06-29浏览次数:878

南国女子皆能诗——《清闺秀艺文略》评介


摘要:《清闺秀艺文略》是我国较早著录有清一代全国女作家的目录学著作,对清代女性文学研究有重要价值。本文介绍了它的成书过程、概况和文学史意义,并将《清闺秀艺文略》与《历代妇女著作考》进行比勘,列出后者未著录的条目。 

关键词单士厘;《清闺秀艺文略》;评介


中国女性文学的历史,似乎可以一直追溯至上古:“南音”和“北音”之始,皆出于女子之口。①而有论者甚至认发自汉初的五言诗,“源于妇女自叹身世或其他有关妇女的题材”②。如此,文学史上自然应有女性的一席之地。然而,长期以来,女作家一直得不到公平的待遇。仅就公私书目的记载而言,虽然史家自古重视目录之学,可比起男作家,被载录的女作家廖若晨星:《明史·艺文志》所著录的女作家,不过三十余人。晚近虽然也有人志于对女作家的考索,如研究者熟知的王西樵《宫闱氏籍艺文考略》、梁章钜《闽川闺秀诗话》、冼玉清《广东女子艺文考》,但以史志的形式对整个断代的全国女作家加以著录,单士厘的《清闺秀艺文略》虽不是第一部,然亦具有重要地位:以其搜集范围之广、著录女作家之多,研究清代的女性文学,《清闺秀艺文略》是一部无法绕开的著作。


一 《清闺秀艺文略》成书过程

单士厘(19581945),祖籍浙江萧山,生于海宁硖石镇。父亲单恩溥字吉甫,号棣华,“以名孝廉掌教嘉兴,道德文章为世推重”③,因此她在闺中受过良好的文学教育。丈夫钱恂(18541927)为清季外交官,“于古今中外之故,了然于胸”④,曾出使日本、荷兰、意大利等国。1899年,钱恂驻日本,单士厘率两子继往,后来又随之出入欧洲,并曾著有《癸卯旅行记》和《归潜志》两书,记载她的经历和异域的风土、艺术,钟叔河先生认为:“无论从中国人接受近代思想的深来看度,或者从介绍世界艺文学术的广度来看,这两部书在同时代人的同类作品中,超出侪辈远甚,足以卓然自立。”⑤此外,鲜为人知的是,单士厘还编有《清闺秀艺文略》,有功于妇女文献。

富有讽刺意味的是,一如沈善宝在《名媛诗话》中所论:“闺秀之学,与文士之学不同;而闺秀之传,又较文士不易。”⑥作为一部目录著作,《清闺秀艺文略》也难以逃脱与古代其他女性文学作品相同的命运,知之者少而又少。而研究者所知的《清闺秀艺文略》,即单士厘连载于杂志上的著作——“1927年,单士厘《清闺秀艺文略》(《浙江省立图书馆学报》第一、二卷)在前人著作的基础上更为全面地清理了有清三百年间2300多位女作家的3000多种文学作品”⑦。而上述统计数字,其实是来源于胡适为《清闺秀艺文略》所作的序言,⑧一笔带过的介绍,文字背后隐藏着的故事,已远远超出了我们的想像。可以说,单士厘编著《清闺秀艺文略》的过程,比之于曹雪芹的“字字看来皆是血,十年辛苦不寻常”,毫不为过。

据单士厘的亲人回忆,1910年左右,每天上午,“她坐在书桌前打开书本翻阅,写文章,抄录书中有关的记载,直到吃午饭”⑨。可见此时她已开始为编著《清闺秀艺文略》和《清闺秀正始再续集初编》而做准备了。而据单士厘自己所言,其编写《艺文略》的动机源于对有志于此的女作家的钦慕:

曩读李更生夫人所著《红余籀室吟稿》,知其欲辑《女艺文志小名录》未成,心窃慕之。

以一人之力编写《清闺秀艺文略》,其难度可想而知。幸而单士厘的远大理想得到了亲人、特别是丈夫钱恂的大力支持:

夫子嘉其志,为搜罗女史专集百余家,又购置关于女子诗徵、诗话等类若干种,由是属草。

于是经过十年的辛勤努力,《艺文略》五卷终于初见雏形。稿虽已成,但出版亦成难题,“困于经济,未遑剞劂”。而1927年初钱恂逝世,单士厘“师承无自,征集维艰。昔之互相讨论引为乐事者,由今念之,乃成悲感”⑫。幸而此年底《浙江图书馆报》创刊,单氏堂弟单丕时任编辑,即向她征稿,《清闺秀艺文略》随即发表于《浙江图书馆报》第一、二两卷,署“萧山钱单士厘编订,孙男端仁侍校”。这既是对逝者最好的纪念,也是对自己工作的莫大鼓励。报刊所载之《艺文略》体例未备,讹误颇多,单士厘还有许多工作要完成。

《浙江图书馆报》载完不久,单丕将其抽出装订成册,并订正了书中一些印刷错误,送给好友胡适,请他为之作序。胡适于二十年代初起大力提倡“整理国故”运动,致力于挖掘优秀文化遗产,想必对此书会别具幽怀。果然,胡适阅完此书后,初步统计了书中数据,很快草就《三百年中的女作家》一文,认为“这是文化史上的一大发现,我们不能不感谢她的”。⑬

根据胡适的统计,《浙江图书馆报》所刊之《清闺秀艺文略》,五卷共收女作家2310人,其地域分布如下表:

  

湖北

广东

满洲

山东

直隶

江西

湖南

福建

安徽

浙江

江苏

省别

20

38

42

44

51

57

71

97

119

706

748

人数

  

未详

汉军

甘肃

汉军

贵州

陕西

山西

广西

河南

四川

省别

  

212

10

4

10

10

10

13

15

18

19

人数

这便是《清闺秀艺文略》(图二)最初的面孔,单士厘“用了十年的功力,使我们对于中国女子问题得着一个统计的基础”⑭。而接下来,她要做的就是使它更完善、 更完美。


钱恂逝世之后,单士厘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清闺秀艺文略》的修订工作中。有鉴此前刊于《浙江图书馆报》上的《艺文略》仅依姓氏排列,同姓之人的先后则任意编排,又无索引,查找起来很不方便,“固未整理也”。在单丕的帮助下,单士厘计划在增加作家作品的同时,对全书条目“依《广韵》加以编次”。可惜,1930113日,单丕英年病逝,《艺文略》“修理之功遂废”⑮。

短暂伤痛之后,单士厘重振精神,全力投身于《清闺秀艺文略》这项巨大工程中,“晨起即握管,夜深犹拥衾”⑯。单士厘有诗记之:

闺阁姓氏资考核,(日抄《闺秀艺文略》)

  伏案终朝户不出。

  师承无自苦茫然,

  单独生涯岁逾七。(外子捐馆已七年矣)

……

——《和夏穗嫂种枣核诗原韵》

在夫弟钱玄同的帮助下,⑰又经过十余年心血,至1938年,单士厘初步完成了修订工作。较之载于《浙江图书馆报》之《艺文略》,此版不仅按《广韵》一一编排人名,而且著录数目大大增加。然而时局动荡,钱家经济实力又日趋薄弱,出版之日遥遥无期。在她的跋语中,我们可以看到这样的无奈表白:

……近十年见闻所及,颇得多人,著录之数,约增三分之一。又以前后生卒时代,不能一一确知,乃依《广韵》编次人名,写付排印。中途又遇印刷局罢闭之厄,爰自写数部,留付子孙而已。亦以自遣余年,缪夺更非所计矣。⑱

此年单士厘八十有一。在貌似冷淡的语气后,其实是保存妇女文献的良苦用心和热血衷肠:单氏之《艺文略》不仅自写数部,“留付子孙”,更是“手钞数部,拟存诸图书馆,俾不致日久湮没”⑲。多部手稿已成,单士厘稍许欣慰,但心中更多的是内疚和自责:

惟有清一代,土地之广,人民之多,三百年间闺阁著述家,奚止此数?挂一漏万,实深疚心。以后倘能延风烛年,续有闻见,当接续记载。耄年目昏,脱漏错误,不知凡几,阅者谅之。癸未腊月十三日,阳历一月八日钱单士厘自识,时年八十六。

曾经帮助过她的亲人渐次谢世,单氏自己也入耄耋之年,时日无多。然而新的材料不断发现,新的错误不断纠正,抄成的每部《艺文略》均有不同,《清闺秀艺文略》离单士厘心目中的完美标准还有不少距离,紧迫感逾来逾深。

自庚午年以著作者之名,亦照《广韵》编次序。彼时赖玄同小郎排比雠校,积久渐多,自钞者十余部,愈近愈增,而缪误亦愈不少。小郎谢世,已逾五载,更无人指示。虽每部不同,其误处固不自知,难为定稿。耄年势不及待,遂以“补遗”、“补注”勉强告成。倘延风烛之年,必当重钞修改。甲申年士厘又识。㉑

次年,单士厘带着遗憾逝世。从最初着手准备编写《清闺秀艺文略》到甲申年(1944),如果这是她最后一部抄本的话,单士厘至少用了三十年时间。这些年间她到底手写了多少部《艺文略》,如今已难考定。据笔者在北京大学图书馆和国家图书馆所见的两个稿本(分别完成于1941年、1943年),都是前面部分较工整,越往后字迹越潦草,可知单士厘的抄写是同时进行的;也可见她暮年精力的下降和心中的急迫。而北京大学图书馆藏的抄本仅存四卷(第四卷遗失),更从反面体现了她的一片苦心。单士厘的名山事业,只有留待后人完成了。

二 《清闺秀艺文略》概况

今国家图书馆所藏《清闺秀艺文略》(图三),署“萧山钱单士厘编订”,由每页十二行蓝丝格稿纸抄成,未编页次。每卷单独装订。卷末都有“补遗”和“补注”,系后来所添。“补遗”的条目为卷中正文未著录的作家和作品,“补注”则系正文已收录的作家之遗漏的作品。但由于条目繁多,单士厘年岁已高,“补遗”与“补注”著录的作家、作品也有重收的现象。卷一前无序,卷五“补遗”之前有跋。开篇为“凡例”六则,曰:

一、有清一代艺文,今《史稿》尚缺误,而不患他日无详编,独阃言罕外出,久且弥湮。往夫子在时,恒购女史专集及诗话、征略等见贻,嘱为记载。戚旧相闻,亦复远道寄示,爰识其集名、姓氏,然而略未备也。

一、断代出入为难,上以入关为限,而前史有未收者;下以辛亥为断,而鼎易之初,正多懿作,则敢滥也,无取过严。

一、先后宜序生卒,但考询每苦无从,今次姓氏于韵,庶易检寻。

一、至于小说、弹词之属,常例隐名,作者自有用心,更无论传之多岐而鲜信,亦发之,有所不忍耳。

一、著录举目维先,传示清芬为志,用复互注系族之有文者,以见渊源之有自。

一、凡若此,阙漏知多;纠缪补遗,悬有待焉。

具体体例,则先著作品,再言作者、字(号)、籍贯、夫族,再以“士厘曰”的形式说明其他情况。如:

《冰凝镜澈之斋诗文集》。钱云辉,字织孙,浙江归安人,江苏昭文俞锺銮继室。

士厘曰:母翁夫人有《簪花阁集》,姊钱启缯有《晚香楼词》,女俞承禾有《椒花吟馆诗草》,子妇姚鸿茝有《纫芳室集》,李莹有《玉青馆诗稿》,恽元箴有《靖宇室诗钞》,孙女俞树蘩有《丽红阁吟稿》。

《艺文略》著录起于明末殉难忠臣祁彪佳的夫人商景兰,讫于当时还健在的女作家,如吴瑛芝、吕碧城等。全稿约十万字,共五卷,依《广韵》编次人名:卷一为上平,自“童”姓至“颜”姓,凡七十姓;卷二下平,自“田”至“严”,凡八十姓;卷三上声,自“董”至“范”,凡四十三姓;卷四去声,自“仲”至“阚”,凡四十七姓;卷五入声,自“谷”至“聂”,凡三十七姓。剔除重收的条目,经计算机分析整个数据,《清闺秀艺文略》共收女作家2787人,作品3333部。作家和作品的地域分布如下表:

  

省 别

作家总数

作品总数

作家百分比

作品百分比

江苏

990

1151

35522

34533

浙江

818

992

29351

29763

安徽

202

236

7248

7081

福建

121

143

4342

4290

湖南

117

135

4198

4050

直隶

55

65

1973

1950

广东

48

54

1722

1620

山东

47

62

1686

1860

满洲

40

42

1435

1260

湖北

30

33

1076

0990

四川

30

37

1076

1110

河南

24

26

0861

0780

山西

21

22

0753

0660

广西

15

15

0538

0450

顺天

14

15

0502

0450

陕西

12

14

0431

0420

贵州

11

11

0395

0330

云南

8

9

0287

0270

甘肃

4

4

0144

0120

奉天

3

3

0108

0090

朝鲜

2

2

0072

0060

蒙古

2

2

0072

0060

未详

173

260

6207

7801

可以看出,江浙两省的女作家和作品各约占全国总数的三分之一;而西北的女作家和作品则非常少见;四十位满洲女作家体现了满族作为统治者,其政治、文化地位的提升,和受汉族文化的深远影响。《清闺秀艺文略》的地域色彩相当明显,大致来说,江南的女性文学最为发达,中部省份较为沉寂,而西北边疆则非常缺罕。这种分布情况,并非偶然,它是整个清代的经济、文化发展水平的反映。满清入关以后,虽然江南的经济遭到沉重打击,但很快就恢复了元气,并承担起全国金库、粮库的重任,其文学和学术传统也很快得以继承、发展,如江苏就被称为“东南财富地,江左人文薮”㉒。作为分枝的女性文学,在社会风气、男性作家提携等因素的影响下,也突破种种樊篱,得到初步繁荣,表现之一就是出现了较有影响的作品,女诗人形成了独有的风格,如“钱塘妇学,自蕉园诸子而后,才媛辈出,如方芳佩之疏朗,梁德绳之超落,黄蕉卿姊妹之整闲雅靓,沈湘佩姊妹之识见卓绝,凡此诸人,皆能独步当时,称霸吟坛,又不仅钱塘一隅妇女之秀也”㉓。还应该注意的是,在江苏、浙江两省内,分布不平衡的情况依然存在,大部分女作家集中于省内经济发达地区。

与分布地域的集中相关,是女诗人家族的大量涌现。清代男性文人对女诗人的提携扶持是不争的事实,最著者,莫过于袁枚大会女弟子于湖楼。此事在当时反响极大,赞者有之,羡者有之,骂者有之,但即使视袁枚“风流放诞,充隐梯荣,诗格极卑”之陈康祺,仍作如是观:

……惟生际承平,天假耆寿,文名盖代,福慧双修,殊为文人难得之遭遇。湖楼请业一图,香粉琴尊,丹青炤暎,不可谓非湖山韵事也。㉔

在男性文人眼中,此事的象征意义已大大超出了事件本身,它是与诗酒风流类似的精神品位和生活方式,是可以四处流传的逸事雅趣,甚至是一个绝好的诗题。至于女诗人的文学功底、其作品的艺术成就,则并非题中应有之义了。㉕而当这种“韵事”和“雅趣”与父女(夫妻)亲情相遇,产生的便是“一门风雅”的女诗人家族。《清闺秀艺文略》以“传示清芬为志”,对家族诗人采取“互注法”,即“凡遇母女、姑侄、姑嫂、妯娌、姊妹,每就所知能诗文者互举之,以识其渊源”,这是此书的一大特点。我们很容易发现它所收录众多的家族女诗人,聊举数例:

《绘声阁初稿》《续稿》。陈长生,字秋穀,端生妹,叶兆楏室。

 士厘曰:姊陈端生有《绘影阁集》,妹淡宜有诗无集,姑周映清有《梅笑集》,继姑李含章有《蘩香集》,小姑叶令仪、令嘉、令昭,娣周星薇、何若琼均能诗,世所称《织云楼稿》。

  

《靖宇室诗草》。恽元箴,字婉如,江苏阳湖人,俞承修室。

士厘曰:祖姑母恽毓留、恽毓湘皆有集,见此卷。姑钱云辉有《冰凝镜澈之斋诗文集》,姒姚鸿茝有《纫芳室诗词集》,李莹有《玉青馆诗稿》,小姑俞承禾有《椒室诗稿》,侄女俞树蘩有《丽红阁诗》。

《瑶华草》。杨芬,字瑶华,杨芝妹,沈懋华室。

  士厘曰:母张学典有《花蕉集》,姊杨芝有《淑芳集》,从母张学仪有《滋兰集》《艳树词》,张学贤有《华林集》,张学鲁有《倡和集》,张学雅有《绣余遗草》,张学象有《砚隐集》,张学圣有《瑶华集》。

《澹菊轩诗初稿四卷》。张䌌英,字孟缇,纶英姊,吴廷铨室。

士厘曰:䌌英、纟册英、纶英、纨英四人诗文同刻,名曰《张氏四女诗文集》。《澹菊轩》后有其妹纨英序。又曰:母汤瑶卿有《蓬室偶吟》,弟妇包令缇亦能诗,不多作。令缇女张祥珍多佳篇,见《棣华馆诗课》,惜全集不传。祥珍适王氏,即纨英之子,甥女王采苹有《读选楼诗稿》,孙女吴兰泽有《职思居姑存稿》,吴兰畹有《灌香草堂诗稿》、《沅兰词》。

此类家族女诗人,大多已摆脱了“女子弄文诚可罪”的观念,诗歌在她们的日常生活中不仅是抒情、言志的手段,而且还有交际、教育等实际功能,成为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作为群体的女诗人,是社会风尚和家族文化的产物,反过来又是家族的荣耀。女诗人亦以亲人能诗为乐,证之以单氏所编《清闺秀正始再续集初编》中之诗:

威姑诗笔名江左,自愧无能步后尘。

喜尔随肩互酬唱,吟坛薪火有传人。㉖

《清闺秀艺文略》的又一特点表现在其著录的作品上,3333种妇女作品,绝大部分是诗词,此外还有算学、医学、史学、经学、音韵训诂、诗文评等方面的学术著作,具体篇目胡适先生早已论及,不再赘述。因此,《清闺秀艺文略》收录的范围包括清代女性各个方面的著作,并不限于“艺文”方面。诗词作品所占的比例,比较忠实地反映出清代女性所受的教育情况和创作兴趣:即大多女作家只受过普及性的教育,动笔为诗为词,大多出于爱好;而散文、小说不仅需要较为深刻的思想,而且对文采、布局方面的要求相对更高。“学《骚》与《风》有难易。《风》出于性灵者为多,故虽妇人女子,无不可与;《骚》则重以修能,娴于辞令,非学士大夫不能为也。”㉘刘熙载的说法虽然不无偏颇,但在某种程度上也道出了女性文学的实情。学术研究更是需要广泛的阅读、深厚的文化素养、独到的批评眼光,因而女性难以在这方面有所斩获。㉙对诗词的偏爱,成全了清代女性文学的繁荣,也留下了遗憾。单士厘著录的清代女诗人和作品的数字,到《历代妇女著作考》中将进一步增加。可以说,用“南国女子皆能诗”㉚来形容其时的女性文学活动,并不算太过。

《清闺秀艺文略》卷五著录撰《丹白集》之莫兰心,河南郑州人,单士厘特意标明其身份:“农家女”。然而整部书稿亦仅此一人来自寒家,可见清代妇学虽然发达,但女作者大部分集中于上层社会,或名父之女,或才士之妻,或令子之母,真正有诗集流传下来的来自民间的女诗人,还是不多见,清代女性文学的不足之处也正是在此。

此外,《清闺秀艺文略》还收录了两名朝鲜女诗人:撰《海东兰》的许景兰和撰《竹西诗集》的朴竹西。许景兰字少雪,慕朝鲜著名女诗人许兰雪而自名“景兰”,其诗集尽为和许景兰之诗,由钱塘文士梁伯雅编成;朴竹西为徐箕辅侧室。约略可见“天朝文物之盛,远被东藩”,以及中、朝女学交流情形。

在《清闺秀艺文略》之“士厘曰”中,我们也可以看到编者的道德倾向。卷二单士厘选入明末女诗人商景兰,但依“凡例”所言断代“上以入关为限”,商氏随夫殉明,理不当入。正因为此,恽珠编《国朝闺秀正始集》也未选商诗,但单士厘认为其忠义可嘉,诗风雅正,“其诗持理极正,然《明史》既无商景兰其人,则所著又将何属?不得已,仍入此《略》”。在此标准之下,单士厘有意无意“忽略”了清末著名女诗人秋瑾。他人极力推许的革命行动和激昂诗风,在单士厘书中却无立足之地。以此而论,单氏确实有失偏狭。

单士厘以三十年之力,筚路蓝缕,旁搜杂采,编成第一部断代女子艺文志,其开创之功,不容抹煞。就是今天看来,《清闺秀艺文略》对于研究清代女性文学和女性生活史,仍具有重要价值。但其并非完美无缺,胡适认为“钱夫人的书,考证甚谨严,排比甚明晰”㉛,可其中有些条目似也有商榷的余地。如《艺文略》卷二收钱韫素条:

《来轩诗稿》。钱韫素,字定娴,浙江海盐人,李尚璋室。

士厘曰:祖姑母钱与龄有《仰南楼稿》。

又有:

《月来轩诗稿三卷》。钱定娴,浙江嘉兴人,李竹荪室。

又卷二“补注”有:

《月来轩诗稿》。钱定娴。

士厘曰:祖姑母钱与龄有《仰南楼稿》。

对比三条著录,不难看出,“钱韫素”即“钱定娴”,“李尚璋”即“李竹荪”,因此我在统计数据时,仅把它们视为一条记录。这个完善的过程,只有靠我们去实现了。


三 《清闺秀艺文略》的文学史意义

胡适先生读完《浙江图书馆报》所载之《清闺秀艺文略》,因为她们的作品绝大部分是诗词,是“绣余”、“爨余”、“纺余”、“黹余”的诗词,是“有韵的八股”,所以他最后的结论是:“这三百年中女作家的人数虽多,但她们的成绩都实在可怜的很。她们的作品绝大多数是毫无价值的。这是我们分析钱夫人的目录所得的最痛苦的印象。”㉜胡适先生在“整理国故”时先入为主,其目的只是为了“捉妖”、“打鬼”,“化神奇为臭腐,化玄妙为平常”㉝,“抱定‘化神奇为腐朽’的宗旨来整理国故,必然难得细心体会中国文化的长处”㉞。具体到《清闺秀艺文略》,她以理想的新的文学女性来审视清代闺阁诗人,自然难符其望,其评价之尖刻也就不难理解。当然,就清代女子的创作水平而言,如果衡之以唐之诗、宋之词的“经典”标准,能经得起考验的作家和作品大概所剩无多。在今天,我们应当以一种更豁达、更长远的目光来打量这三百年中的女性文学创作。

毫无疑问,这批数目庞大的女作家和作品都曾经存在过,而且曾有过的数字还会更大,因为“一个人的见闻无论如何广博,搜求无论如何勤劳,总不免有不少的遗漏”㉟。这是我们必须正视的。如果把它们一一搜集、整理、阅读,我们也许能发现穿越那些隐秘岁月而来的诗(词)作,是怎样参与、改变了闺阁女子的生活,而她们的文学活动又是怎样改变、丰富了文学史的格局。这些以千计的作品,承载着她们的光荣与梦想、沉寂与幽思的文字记录,在今天无疑是一座巨大的宝库,有待于我们去开采、利用。《清闺秀艺文略》作为一部目录学著作,记载了她们当初活动的雪泥鸿爪,其文学、文献意义主要也在此。

以目前的研究现状来看,揭开的还仅仅是冰山一角,即使是以《近代女性文学研究》㊱命名的论著,其触及的女诗人不外秋瑾、徐自华、吴藻、顾太清、吕碧城数人而已,可记录在案的女诗人实在太多太多。仅以清末民初而言,《清闺秀艺文略》和《历代妇女著作考》著录多人,“戊戌政变之后及民国初年,妇女作品,盛极一时,报章杂志,亦多专刊”㊲。情况确实如此,翻开当时的报刊,随处可见女性的古典诗词作品。一个很好的例子,《妇女时报》自创刊之初,就引导女性为“文”,先后发布多则征文启事,籍以诱导女性创作转“诗”为“文”,第一期“悬赏文”内容为“我乡婚嫁之风俗”,结果“投稿中以诗筒为多,且多佳句”,“诗稿尤以虞山寄来为多,琴川一湾水,乃独多女诗家乎?”㊳就是到上个世纪中叶,创作古典诗词的女作家还大有人在。现代女性文学研究者已习惯于把眼光投向冰心、丁玲、萧红等作家,习惯于“新文学”的后来居上,什么时候,“旧”的文学才能闯入研究者的视野呢?“一枝独秀”的格局何日才能演进为“双翼齐飞”?如此看来,要解决的问题实在太多:古典诗词在近现代女性的生活中到底占了什么样的位置?女性诗歌从古典的余味悠长到新文学样式的拔地而起,这个过程是怎样完成的?现代报刊传媒在其中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现有的文学分期是不是应该再思考?……这片领域还有广阔的空间。

还有一个值得注意的现象是《清闺秀艺文略》未著录女性的小说和弹词,戏曲也仅录刘古香(清韵)《小蓬莱曲稿》一种。女性小说作品固然鲜见,但三百年中的弹词之作当不在少数。胡适就以为,“以流传之广,影响之大而言,《笔生花》一类的书要算是三百年中最重要的著作”,因此建议“钱夫人若收集这一类的著作,考订作者的真实姓名和年代籍贯,列入这部闺秀文献志里,便可使这部书更完全”㊴。然而单士厘并没有采纳他的意见,即使像陈端生这样以弹词名世的作家,《清闺秀艺文略》也仅著录了她的诗作。弹词作者的身份固然难考,但有姓名传世的还是不少,单士厘视而不见,主要还是因为其文学“正统观”的因素,而持这种观念的人之前并不在少数。如陈端生祖父陈句山就认为“女教莫诗为近”,“以视村姑野媪惑溺于盲子弹词、乞儿说谎为之啼笑者,譬如一龙一猪,岂可以同日语哉?”㊵林传甲见日本笹川氏《中国文学史》,也大为不满:

……其胪列小说、戏曲,滥及明之汤若士、近世之金圣叹,可见其识见污下,与中国下等社会无异。而近日无识文人,乃译新小说以诲淫盗,有王者起,必将戮其人而火其书乎!㊶

乃此种观念之极端体现。单士厘以一种温婉的方式,表达了其对通俗文学的蔑视,亦是旧的文学观念的标本。

无论怎样,我们还是应该珍视单士厘的这部著作,也许因为其偏见,因而更有历史真实感。况且在另一层面上,它也体现出女性自身保存文献的自觉。类似的举动,还有冼玉清撰《广东女子艺文考》,施淑仪撰《清代闺阁诗人征略》、刘淑玲撰《安徽名媛诗词征略》。折射出来的是一种沉重的历史使命感,封建社会已走到末路,女性的文学生活也正发生巨大的变化,她们是以自己的责任感,为千百年以来伙伴们的诗词创作划上一个句号。这种自觉,也许并不如五四时期“文学革命”、“人的觉醒”那般具有先进的思想性,但今天看来,她们个人的举动实在意义重大,近乎悲壮而又令人尊敬。


四 《清闺秀艺文略》与《历代妇女著作考》

1957年初版、1985年修订的《历代妇女著作考》,是胡文楷先生历四十多年功力而成的书目文献,是此类著作的集大成者,可以说,它是研究中国古代女性文学必不可少的工具书。特别是清代部分,用力最勤,共著录3667位女诗人㊷。比起单士厘著录的2787位,数目增加了三分之一。此外它的体例也优于《清闺秀艺文略》,胡适所言《艺文略》的三条“缺陷”㊸,大多得到改进。但在《历代妇女著作考》夺目的光辉里,也能看到《清闺秀艺文略》的襄助之功。

江畲经1944年为《历代妇女著作考》所作序言中有:“光宣之间,吾闽闺彦薛绍徽有《女文苑》之编,钞藏闺集,六百余种。近萧山单受兹、粤东冼玉清两女士,亦有《闺秀艺文志》之辑。倘胡君异日获此三家所收之书而著录之,则有功于妇女文献又何如耶?”㊹李宣的“题辞”中亦言“闺秀艺文,古无专录。近代单受兹、冼玉清两女士,始有编纂”㊺。胡文楷自序中有“道山陈芸、陈荭之《小黛轩论诗诗注》、萧山单士厘之《清闺秀艺文略》,则于近代妇女之集,尤为详备”㊻。其跋语中则言“辛亥革命后,单士厘编《正始再续集》及《清代闺秀艺文志》,施淑仪撰《国朝闺阁诗人征略》,于妇女著作记载详备”㊺。说明《历代妇女著作考》是参考了多种著作而编成的。在所涉及的文献中,《清闺秀艺文略》贡献最大:据我统计,《历代妇女著作考》中注明直接引用《艺文略》处就达323条,为各参考书目之最。《清闺秀艺文略》的生命,在《历代妇女著作考》中得到了延续。

《历代妇女著作考》代表迄今为止妇女作家文献整理的最高成就,但其中“亦不乏疏漏、错乱之处”㊼,近年来就有女性文学研究者从文献的整理角度入手,并取得了初步成果。如南京大学史梅论文《江苏方志著录之清代妇女著作考》(古典文献学硕士论文)、《清代江苏方志中之妇女著作——胡文楷〈历代妇女著作考〉拾遗》进一步增补了江苏的妇女作家和作品;南京大学中文系石旻《现存妇女著作目录初编》㊽考索引许多《历代妇女著作考》中注明“未见”的作品,可谓胡氏之功臣。但书囊无底,对妇女文献进行全面的整理,是一项艰巨的工程,需要长期努力。

《历代妇女著作考》所参考的《清闺秀艺文略》是主要成于1938年的抄本,而且由于当时的技术手段,难免遗漏。今根据国家图书馆藏稿本,运用数据库技术,并利用《历代妇女著作考》的人名目录和书名索引,将《清闺秀艺文略》与其所收条目一一进行作者、书名对勘,共得出83家为胡书所不载。现依作者姓名笔划数排列如下,供学林参考。

丁道衡《绮霞阁吟稿》;方采芝《采芝山房集》;方景《彩林集》;毛钰龙《刘节妇诗》;王兆淑《隅社集》;冯锦裳《隐庐诗钞》;冯启亚《医学治眼新论》;冯启亚及其夫同撰《简明小儿科学》;冯蕴昭《碎锦集二卷词附》;史剑尘《海棠轩诗存》;叶梭《织卿遗稿》;田顺庄《碧桐闲咏》;龙氏《藏密诗钞》;龙辅《女红余志》;吕贤锺《清映轩诗词稿四卷》;吕贤德《云华阁诗稿一卷》;孙婉如《养素吟草》;庄缦仪《存实斋稿》;成氏《绣余集》;朴竹西《竹西诗集》;许纫兰《生香馆诗》;吴肖萦《君婉遗稿》;完颜兑《花堁闲吟》;张氏《漱香集》;张乔《莲香集》;张丽人《莲鬓阁集》;张娴婧《蕉窗遗韵》;张素霞《修竹轩诗余》;张曾慧《红笑仙馆诗钞》;李纫兰《簪花阁诗》;李莹《玉清馆诗稿》;李筠《素岩遗诗》;杨澄《鹄巢阁词》;沈华鬓《绣香阁集》;沈芝《沉芳集》;陆佩兰《赤城吟稿》;陆媛《陆媛诗稿》;陆绮川《玉华轩集》;陈氏《陈贞媛遗诗一卷》;陈司兰《春晖阁诗词一卷》;陈秀贞《秀贞遗稿》;陈蕙芳《十孤诗草》;周季华《天启宫词百首》;周敏贞《吟红阁诗草》;周琼《比玉新声集》、《惜红亭词》;周韵仙《猗兰余韵》;周曜云《幽兰轩诗集》;居玉征《玉征诗稿》;武怀慈《听松阁诗词文赋稿》;范文如《晚翠楼遗稿》;郑云荫《四时吟》;郑庄范《郑庄范诗稿》;郑遇芬《焚余草》;郑道馥《默林诗钞》;郑徽音《芝香阁集》;金兑《栉生小草》;侯秀松《梅花阁遗稿》;姚素仙《黹余剩稿》;姚霞仙《冷香阁诗草》;胡氏《语录》;胡思蕴《思蕴诗草》;赵芸湄《近秋阁剩稿》;赵杼《楼居小草》;赵枬溪《西湖纪游》;唐氏《琼华仙馆遗稿》;席文卿《韵琴楼遗草》;徐氏《巢寄遗稿》;徐氏《秀琼馆遗词》;徐淑英《廿一史评》、《诗文集》;秦氏《秋云诗草》;钱氏《张节妇诗》;顾氏《舟里畸人遗稿》;曹蔚如《谈兵记》;黄佩珍《黄女士诗稿一卷》;黄曾葵《温语楼集》;曾氏《汪节孝诗文遗集》;曾如兰《林烈妇诗稿》;蒋霭卿《夕阳红半楼诗词稿》;谢雪《咏絮亭小草》;熊藕颐《浣香草》;颜札氏《启公事略一卷》;戴氏《澈道人诗词存》;魏芝麓《浣香阁诗稿》;魏蕙畹《吟红仙馆诗草八卷》。

  

  

本文原刊于《文学遗产》2008年第1期。

  

 

附注:

《吕氏春秋·音初》:“禹行功,见涂山之女,禹未之遇而巡省南土。涂山氏之女乃令其妾候禹于涂山之阳,女乃作歌,歌曰‘候人兮猗’,实始作为南音。”“有娀氏有二佚女,为之九成之台,饮食必以鼓。帝令燕往视之,鸣若谥隘。二女爱而争搏之,覆以玉筐,少选,发而视之,燕遗二卵,北飞,遂不反,二女作歌一终,曰‘燕燕往飞’,实始作为北音。”见《吕氏春秋》页48-49,吕不韦著,高诱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989年版。

吴世昌:《论五言诗起源于妇女文学》,原载《文史知识》1985年第11期,后收《古代女诗人研究》,张宏生、张雁编,湖北教育出版社2002年版。

③《懿范闻见录》王仁溥序。《懿范闻见录》,单士厘编,民国仿宋铅印版。

④宋恕:《推荐国文学堂监督人选禀》,见《宋恕集》(上)页401,胡珠生编,中华书局1993年版。

⑤钟叔河:《从闺房到广大世界——钱单士厘的两本国外游记》,见《癸卯旅行记·归潜记》页6,钱单士厘著,杨坚校点,湖南人民出版社1981年版。

⑥沈善宝:《名媛诗话》自序,转引自胡文楷《历代妇女著作考》,页367,上海古籍出版社1985年版。

⑦张宏生、张雁:《古代女诗人研究·导言》,见其所编《古代女诗人研究》页4,版本同上。

⑧胡适《三百年中的女作家(〈清闺秀艺文略〉序)》言“她一个人的记载已使我们知道这三百年之中至少有二千三百多个女作家,近三千种的女子作品”,见《胡适文集》(4),页585,欧阳哲生编,北京大学出版社1998年版。

⑨钱秉雄、钱三强:《回忆伯母单士厘》,《受兹室诗稿》代序。

⑩单士厘:《清闺秀艺文略》跋,载1928年《浙江图书馆报》,总第二卷。

⑪单士厘:《清闺秀艺文略》跋,载1928年《浙江图书馆报》,总第二卷。

⑫单士厘:《清闺秀艺文略》跋,载1928年《浙江图书馆报》,总第二卷。

⑬胡适:《三百年中的女作家(〈清闺秀艺文略〉序)》,见《胡适文集》(4),页585,欧阳哲生编,北京大学出版社1998年版。

⑭胡适:《三百年中的女作家(〈清闺秀艺文略〉序)》,见《胡适文集》(4),页590-591,欧阳哲生编,北京大学出版社1998年版。

⑮单士厘:《清闺秀艺文略》跋,北京大学图书馆藏稿本。

⑯单士厘:《和穗嫂见示原韵》,见《受兹室诗稿》页75,陈鸿祥校点,湖南文艺出版社1986年版。

⑰黎锦熙《钱玄同先生传》载:“他(钱玄同)到晚年,他嫂嫂八十岁了,著有关于清代闺媛诗文的目录书若干卷,他给付印,亲自校对,并给她编了一个依着《广韵》排列姓名的索引。”见沈永宝编《钱玄同印象》页72,学林出版社1997年版。

⑱单士厘:《清闺秀艺文略》跋,见《历代妇女著作考》之著录,页950。胡文楷编,上海古籍出版社1985年版。

⑲单士厘:《清闺秀艺文略》跋,北京大学图书馆藏稿本。又,罗守巽跋《受兹室诗稿》言:“(单太夫人)又录《清闺秀艺文略》数部,分赠各地图书馆及吾馆,云:‘既传一代女子艺文,亦不辜历年搜集苦心。景迫桑榆,难期付梓矣。

⑳单士厘:《清闺秀艺文略》跋,国家图书馆藏稿本。

㉑单士厘:《清闺秀艺文略》跋,见《历代妇女著作考》之著录,页950951。标点有改动。

㉒同治《苏州府志》卷首:康熙《示江南大小诸吏》。转引自史梅:《清代江苏妇女文献的价值和意义》,见《明清文学与性别研究》页482,张宏生编,江苏古籍出版社2002年版。

㉓梁乙真:《中国妇女文学史纲》页420,上海书店1990年影印本。

㉔陈康祺撰,晋石点校:《郎潜纪闻初笔二笔三笔》(下),总页342,中华书局1984年版。

㉕如女诗人陈志冰,有《志冰诗草》二卷,有知州李端㮾、举人王必成、廩生熊正伦序,秦宗汉撰传。上卷为其时士夫题咏之作,下卷乃其本诗。诗则未能入格,不过押韵之纪事日记而已。见胡文楷《历代妇女著作考》页580,上海古籍出版社1985年版。

㉖汪韵梅:《两女知仲媳能诗,争相倡和,喜示仲媳》,见单士厘编:《清闺秀正始再续集初编》卷二,民国铅印本。

㉗胡适:《三百年中的女作家(〈清闺秀艺文略〉序)》,见《胡适文集》(4),页588589,欧阳哲生编,北京大学出版社1998年版。

㉘刘熙载:《艺概·赋概》,见《刘熙载论艺六种》页99,徐中玉、叶华荣校点,巴蜀书社1990年版。

㉙清代女性对《列女传》的整理可算例外。《郎潜纪闻初笔》三闺秀有功列女传条载:宋建安余靖本《列女传》,旧有图绘,相传出晋人手。顾广圻千里尝影雕而去。其图道光间阮公子福重刻于岭南,而文达公第九女季兰补为之图,可谓清门韵事矣。按:棲霞郝兰皋比部懿行之夫人王照圆,尝注《列女传》,今附刊比部全书后;而钱唐汪小米舍人远孙淑配梁瑞(引者注:之误),亦尝校注付梓。三闺秀时代相近,并有功于是书,彤管清徽,一时鼎峙,韵矣哉。

《郎潜纪闻初笔二笔三笔》(上)页197,陈康祺撰,晋石点校,中华书局1984年版。又陈衍妻萧道管撰《列女传集注》,汇聚众家,加以己意,尤称杰作。见单士厘编《清闺秀正始再续集初编》萧道管条。

㉚蒋徽:《读〈正始集〉呈珍浦太师母》,见恽珠、程孟梅等编《国朝闺秀正始续集》卷一;又见《正始集题词》,题为《珍浦太师母夫人所选〈正始集〉,鉴列之精、取材之博、持论之高、体裁之正为自来闺阁所未曾有,小诗亦蒙采入,不胜荣幸,谨撰七古书于卷末》。

㉛胡适:《三百年中的女作家(〈清闺秀艺文略〉序)》,见《胡适文集》(4),页591,欧阳哲生编,北京大学出版社1998年版。

㉜胡适:《三百年中的女作家(〈清闺秀艺文略〉序)》,见《胡适文集》(4),页588,欧阳哲生编,北京大学出版社1998年版。

㉝胡适:《整理国故与打鬼(给徐浩先生信)》,见《胡适文集》(4),页117118,欧阳哲生编,北京大学出版社1998年版。

㉞陈平原:《中国现代学术之建立:以章太炎、胡适之为中心》页171172,北京大学1998年版。又,陈寅恪1930年作《冯友兰中国哲学史上册审查报告》,称对于古人之学说,应具了解之同情,方可下笔,正隐含着对胡适《中国哲学史大纲》之率尔而作的批评。见陈寅恪《金明馆丛稿二编》页247,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年版。

㉟胡适:《三百年中的女作家(〈清闺秀艺文略〉序)》,见《胡适文集》(4),页585,欧阳哲生编,北京大学出版社1998年版。

㊱薛海燕:《近代女性文学研究》,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4年版。

㊲胡文楷:《历代妇女著作考》凡例二十,页10,上海古籍出版社1985年版。

㊳《妇女时报》第二期。又该报主编包天笑回忆道:惟女子在旧文学中,能写诗词者大有其人。此辈女子,

㊴胡适:《三百年中的女作家(〈清闺秀艺文略〉序)》,见《胡适文集》(4),页591,欧阳哲生编,北京大学出版社1998年版。

㊵陈兆崙:《才女说》,见《紫竹山房诗文集》卷七,四库未收书辑刊第九辑第二十五册,页302,北京出版社2000年版。

㊶林传甲:《中国文学史》,见《早期北大文学史讲义三种》页210,林传甲、朱希祖、吴梅著,陈平原辑,北京大学出版社2005年影印本。

数字由罗溥洛(Ropp)和他的学生卢云(Lu Yun)提供。转引自《闺塾师:明末清初江南的才女文化》绪论25,见此书页312。高彦颐(Dorothy Ko)著,李志生译,江苏人民出版社2005年版。

㊷胡适:《三百年中的女作家》:但全书有三点,不能不认为缺陷:第一,各书皆未注明出处。第二,作家年代有可考见者,若能注明,当更有史学价值。第三,各书之下若能注明’‘’‘’‘,也可增益全书的用处。

㊸胡文楷:《历代妇女著作考》页2,上海古籍出版社1985年版。

㊹胡文楷:《历代妇女著作考》页3,版本同上。

㊺胡文楷:《历代妇女著作考》页5,版本同上。

胡文楷:《历代妇女著作考》页972-973,版本同上。

㊼张宏生、张雁:《古代女诗人研究·导言》,见其所编《古代女诗人研究》页17,湖北教育出版社2002年版。

㊽此文为20002001社会性别研究青年学者基金项目课题,未刊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