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视推荐002｜风中有朵雨做的云

《风中有朵雨做的云》为中国第六代导演娄烨拍摄的一部商业影片。娄烨的电影常以话题性与后现代主义的审美风格著称，在艺术表现上有着相对独特的展现。

《风中有朵雨做的云》围绕一起发生在城市拆迁过程中的命案，以蒙太奇的手法串联了25年间的奇闻异事，故事背景设置在了我国改革开放的前沿城市广州，更具有代表性与魔幻色彩。人们的爱憎情愁伴随着城市的发展而发生着曲折微妙的变化，而电影也力图使空间融入人物的精神叙境中，从扭曲的人性背后又折射出了城市秩序在城市化进程中的破坏与失衡。

影片的开始导演即用一组长镜头将观众带入到城市的废墟——待拆迁的城中村，表现了城市灰暗的、破败的景象。 “拆”被冯骥才先生斥为“近十年来中国城市最霸道的一个字”，由城市拆迁带来的各种问题，纠缠出的各种关系，显露出各种矛盾成为了城市失序与发展滞步的关键性要素，也是这部影片的导火索。同时，残破的景象暗示女主阿云的无家可归，为其悲剧的人生埋下了重要的伏笔。

在影片进行了大约1/4处时，导演通过对景别的调度，为观众呈现出城市空间骤变的视觉效果。转瞬之间，城市的景观不再以狭窄的街道、生锈的晾衣杆等这些不符合现代城市气质的物体为印象，相反以高雅的音乐表演、镶嵌在楼宇上方的LED大屏呈现出了城市在人们心目中最标准的样式。而随着景观变化的还有生活在城市里的人，在这一组镜头中，人们的身份同样发生了位移：西装革履、晚礼服裙等这些带有现代都市元素的服饰映入眼帘，一幅欣欣向荣、勃勃生机的景象呈现在观众的眼前。城市在这一刻显得是多么地美好，似乎为老城改造拆迁提供了可预见的美好图景。

帕克的这番话其实就是对以姜紫成为代表的城市精英阶层赤裸裸戳穿，他们以为自己掌握着城市的财富、地位、人脉甚至一部分人的命运，殊不知自己也是处在一个复杂的人际关系网当中，只是在相互利用中充当一枚棋子罢了。

闪烁的霓虹灯，黑暗的角落，昏暗潮湿的街道，这种诡异萧条的美学风格越来越受到生活在城市的青年人群青睐。这种来源于20世纪西方的赛博朋克是冷战阴影下人类对未来社会形态的悲观表现，具有鲜明的反乌托邦色彩。从空间推演的角度上看，赛博朋克产生了蒸汽波这一分支，更为纯粹地提亮了赛博朋克中像素化的表现形式，以表达为对来的悲观情绪。

在影片中，导演也借由赛博朋克的特色标识，在多出场景中进行了运用。其中比较典型的有三处：第一处是在影片的1/3处，导演用长焦距镜头表现出紫金置业集团最辉煌的时期，姜紫成站在窗边，望着窗外的车水马龙，配之以“公司购买到的物资已经发放给了灾区”的文字，体现这一时期以姜紫成的如日中天，表现出城市的发展是社会的屏障；第二处是在杨家栋约见林慧时其伫立在天桥上向下观望，以外反拍镜头表现了杨家栋接打电话时的谨慎之态。

作为一名警察，且出于父亲的亲情关系，杨家栋一直想查清案件的始末，但是扑朔迷离的案情也让他雌雄莫辨，这时的杨家栋也只能如看到的霓虹一般只有模糊的轮廓可见，也暗示出他急切的心情，为其之后做出意外的男女之事交代了合理性；第三处在连小云拒绝与唐奕杰身体接触，从而导致签单不成，后又遭姜紫成的抛弃后在过街天桥上的场景。导演用一组摇镜头将林慧的运动方向与轨迹向观众和盘托出，并且从其踉跄到摔倒都表现得十分详细。影片至此已经过半，导演有意开始揭露影片的主题，于是这里的霓虹变得更加梦幻。

总体观之，霓虹从清晰到不清晰的过程，也是生活在城市中的人们从对未来满怀希望与逐渐失望的过程，变朦胧的不是客观的灯，其实也有在灯红酒绿中迷失的人和曾经的梦想。好比在赛博朋克的世界中，统治者往往是拥有巨大堡垒的高科技公司，而底层人生活在暗无天日的区域。这种阶级的分异并不能通过工作的关系或者人际的关系而转变，进一步讲，阶层的跃升其实也是非常困难的。这几处镜头便是利用光影与色彩的折射细细描绘人物不断膨胀但又最终走向虚无的欲望，无论如何谋划、挣扎，欲望走向虚无的悲剧色彩充斥整个银幕。

娄烨的电影中几乎都存在爱的叙事，不论男女之间是否存在“情”，爱的表达从来不会缺席。影片中多次将镜头对准林慧带有纹身的背部，女性的腰、臀等在娄烨的电影中转化为性爱的代名词，只是相比于其他导演，娄烨作品更加关注到了城市边缘的女性。从林慧、连阿云和小诺三位女性的身上，我们似乎看到了三种不同类型的女性：林慧偏于传统，具有中国女性“隐忍”的特征；连阿云更为“放荡”；小诺则是具有女权意识和斗争精神的女性楷模，虽然在影片中的小诺总是顶着一头粉色的头发，看起来很像一个古惑仔，但是其对爱情的勇敢却是其他二位女主所缺乏的。

城市的物理空间从来是有限的，现在网络上也常有“大城市容不下身体，小村庄装不下灵魂”的调侃，但其实，在《风中有朵雨做的云》影片中，大城市所容不下的恰恰是人的灵魂与梦想，而出于动物本性的身体成为了影片中三位女主人公的生存空间，弗洛伊德（Freud）提出：“‘美’的观念植根于性的激荡，其原意乃是‘能激惹性感者’。”于是电影中女性的身体空间成为男性角色的纵欲之所。影片中有三处场景表达了生活在城市中的人们在褪去一切后最原始的野性表现。其中第一处在全片的开始部分，导演在平视、俯视镜头下反复地切换，再通过推镜头将二人在树林中“打扑克”之景表现得很真实。

树林不是城市景观，但是置于开头也说明导演有意表现生活在城市中的人们在褪去衣服之后的兽性，起到巨大的讽刺效果。另外两处则是在剧中，一是杨家栋在林慧的诱惑之下脱了衣服，结果误入了别人的圈套，给自己惹来了很大的麻烦；二是唐奕杰在KTV游戏时与连小云动手动脚，欲通过色情交换金钱利益，导演通过内反拍镜头表现了杨家栋恍惚又炽热的脸庞，体现了他的不知所措。另外，画面的色调非常昏暗，以至于让人无法判断二人所处的空间，于是身体空间在这时便成为了物理空间和精神空间的延伸。

还有一处画面是导演通过对唐奕杰和连小云的面部特写，表现了各怀鬼胎的两个人的心理活动：唐奕杰表情淫荡，想借酒劲沾连小云的便宜，连小云面带微笑，因为其目的是为了让唐奕杰在其合同上签字。二人抱着不同的目的，但是却在身体接触中实现了信息的传递，结果因为连小云的拒绝而谈败了合约。二人所在的KTV会所是发生接触的物理空间，但是连小云的身体却是唐奕杰想获得的精神空间，可以说身体的延伸才是二人同时间真正共同在场的空间。

·结语

从镜头语言到主题表现，《风中有朵雨做的云》其实是从城市场景出发，通过对城市空间的叙事与开发，从而推动故事情节的递进与人物命运的转折，空间在这部电影中绝不是仅仅作为故事的发生场所而出现，其深层的文化涵义则是更加深刻的，这一点从娄烨着重使用大量的视听语言在叙述空间便可得知。

场景与人的关系从来不是割裂的，电影对场景的视听化表达是帮助我们更好理解人物、理解主题的抓手，从而才能对现实有所关照。